“阡陌交通”不能形容交通发达

“阡陌交通”不能形容交通发达

陈林森

“阡陌交通”出自陶渊明的名篇《桃花源记》，由于后者选进了初中教材，当今略有文化的中国人，对这个短语都耳熟能详。文中相关的句子是：“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这是陶渊明笔下一幅很普通、很平常的传统农村景象，所谓“世外桃源”。这种景象从近两千年前的晋代，一直延续到改革开放以前（直到今天某些较偏僻农村仍然保留了这种田园风光）。其中“阡陌交通”的含义是：田间小路交错相通。“阡”是南北方向的田间小路，“陌”是指东西方向的田间小路。“阡陌”合起来泛指田间小路（俗称田埂）。“交通”不是像今天这样指运输事业的总称，而是交互连通的意思。《孔雀东南飞》：“枝枝相覆盖，叶叶相交通。”“交通”亦指此。

《桃花源记》是陶渊明的代表作之一，历来脍炙人口，在文学史上有很大影响，文中不少短语在后世演变为成语，如“豁然开朗”“落英缤纷”“怡然自乐”“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等，但“阡陌交通”并没有发展为成语（自然没有产生新义）。今天如果要在文中引用这一短语，只能依据它在原文中的意思，而不能任意扩大化。然而近年来，我们经常看见媒体把“阡陌交通”当作形容交通发达（特别是公路发达）的成语来运用。如：

岁月沧桑乡村路，是新中国辉煌成就的见证，是党和国家振兴和发展的富民之路，也是通向和谐文明新农村的繁荣之路。如今，陶渊明笔下的“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的景象再也不是梦想。沿着这条坚实的康庄大道，中国农村的建设之路必将越来越宽广，中国农业的前景必将越来越光明，中国农民的日子必将越来越美好！（《黄冈日报》2011年10月29日）

“阡陌交通”加上“鸡犬相闻”，无非是在田园风光之上加上村落气象而已，这样的八个字怎么能概括当今我国在生产力高度发展之后正在努力建设的“和谐文明新农村”的面貌和景观呢？况且，说陶渊明笔下的“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的景象再也不是梦想的说法也是不准确的。陶渊明隐居于当时南方的山村（今江西星子农村），所见所闻就是“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的景象，并非“梦想”，而恰是典型化的写实手法。事实是，现在都市里的人，甚至某些已经快步走向城市化的村镇，想要看到这种传统农村的景象倒几乎成了一种奢望了！

从网上搜索，发现把“阡陌交通”当作交通发达的意思来用的例子有一定数量：

①登上南京城外的韩府山，向北望，极目天远，一览金陵小。眼前这座三江首府、六代名都，太容易被掩隐在历史的枝枝叶叶里，过于厚重。好在还有阡陌交通，还有人文繁华。东向大海、西临荆楚、南屏皖浙、北接江淮的南京，站在中国地理版图上的一个十字路口、依托长江天险，当之无愧地成为军事要地，加之连贯南北、承启东西的区位优势，水陆空交通都很发达。（《人民铁道报》2010年8月22日）

②车夫自不必说，新北京的公共汽车、一线地铁、长安大街，一直可谓阡陌交通，畅通无阻，令人骄傲。（北大CCL语料库）

③阡陌交通，繁华领地，鉴证（见证）东区发展。升值空间潜力巨大的未来政务区、商业核心区的新城市地标级铂金公寓，独享菏泽唯一的立交桥枢纽。（《齐鲁晚报》2011年8月11日）

④沃野相连的临湘土地上，阡陌交通、四通八达的现代化交通网络正在逐步形成。（《岳阳晚报》2011年7月1日）

人们误把“阡陌交通”这个本来形容传统农村景象的词语来形容交通发达的社会主义新农村景象，可能源于成语的缺位。中国古代的农耕社会没有为21世纪的中国人提前创造出可以用来描绘经济繁荣、交通发达、通讯便捷的现代社会的成语，于是一些作者为了增添文采，便“大胆”借用这个实际上意义相反的短语“阡陌交通”来扮演“临时工”角色，这既缺乏理据，又造成语言的混乱。因为多数媒体（特别是大报大刊）还是恪守词语的原义（错用的在总体上只占少数），用“阡陌交通”来形容传统农村景象，或者用来形容某些农庄、农家乐、生态旅游景点、农业养殖场所的景象，这样同一词语的不同甚至相反的用法就会发生冲突和混乱。如以下的例子就是用传统意义：